人工智能、创投、智力游戏，互联网能否阻止德州滑向赌博深渊？

文 / 腾讯科技 孙宏超

和逐渐被洗白的麻将相比，曾被认为是竞技棋牌代表作的德州扑克正在变身赌博工具。

7月29日，北京卫视报道原人人网负责人许朝军(微博)因涉嫌赌博罪被检察院批准逮捕。在此前腾讯科技曾报道称警方在北京市东城区某茶楼抓获涉嫌赌博的许朝军及几位互联网圈相关人士，这几位相关人士均非第一次涉案，但只有许朝军是刑事拘留，其他几位相关人士因为参与不深，均为治安拘留并已于近日先后释放。

根据北京卫视报道显示，许朝军所组织的赌局开设时间已有半月时间，涉案金额达300余万元，盲注额为200元、400元或800元。不过据腾讯科技向熟悉许朝军的人士了解，许朝军涉及开设赌局抽水早已经超过一年，期间曾数次被相关机构约谈，而当晚许朝军的赌博金额也远大于报道中所显示的300余万元。

近年来德州扑克在中国迅速走红，并受到互联网圈、金融投资圈的广泛追捧。不过由于缺乏良好的赛事运作、从业人员良莠不齐以及博彩性质被过度放大，德州扑克还行走在灰色地带。另外德州扑克在政策监管上仍然处于相对模糊的地带，百万级别的大赛甚至也有被定性为博彩，在开赛前被临时取消的情况。

2015年4月18日，南京警方就通报称2015年中国（江苏）德州扑克大赛涉嫌赌博违法犯罪，涉案人数逾千，涉案金额近八百万。

据腾讯科技了解，目前已有大量资本试图围绕德州扑克进行投资或创业，有分析称此次许朝军事件或许会让德州扑克的热潮有所缓解。但一位德州扑克线下运营店负责人却对腾讯科技表示，此前德州扑克大赛涉嫌赌博违法以及许朝军被捕或许从长远来看是一件好事，能够让德州扑克更加规范化。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最流行的麻将虽然已经成为了中国国家体育总局认可的竞赛项目，但在国内的大部分地区，“麻将”依然被认为是赌博的一种，天生包含“筹码”、“运气”等因素的德州扑克能否摆脱“赌博”魔咒？

从创业者到阶下囚

德州扑克对于许朝军来说，不仅是他敛财的工具和阶下囚的手铐，还曾经给他带来过无上的荣耀。

在中国的互联网领域，清华系出身的许朝军算得上一把好手，在清华计算机系毕业后先后担任搜狐技术总监，千橡互动副总裁、人人网负责人、盛大在线CEO等。

2010年底，许朝军受创新工场董事长李开复邀请，投身创业浪潮，2011年初项目成立之初就获得上千万美元的融资。有接近许朝军的人士对腾讯科技表示，许之所以能够拿到融资，和其在德州扑克牌桌上展现出的特质不无关系。

随后创新工场经常组织创业者和投资人之间的德州扑克比赛，最频繁时甚至达到每周一场，规模为30人左右，有时会设置更高端的局，人数更少。

一位创业者对腾讯科技表示，这样频繁的德州扑克比赛客观上确实促进了创业者和投资人之间彼此了解，因为近年来投资人尤其是在早期投资阶段，更注重创业者的个人素质，而不仅仅看公司的相关状况，投资人选项目就像玩德州扑克一样，不断平衡风险和收益，而创业者，如果认定手上是好牌，all in也要跟下去。该创业者同时也向腾讯科技描述了许朝军在德州扑克牌局中扮演的角色：“组织者、煽动者、胜利者。”

今年4月份，许朝军的德州扑克生涯走到了巅峰，其受邀代表中国龙之队参与德州扑克领域的人机大战表演赛。

但据腾讯科技向多个相关人士了解，在正规比赛之外，德州扑克天然的赌性和冒险性和其中蕴含的黑暗面让创业者和投资人之间的关系慢慢变了味道。

据腾讯科技了解，大概从2013年前后，投资圈的德州扑克产生了两种陪打现象：第一种是一些创业者为了在牌桌上打动投资人，就会寻找职业德州扑克选手打教授局，这些创业者在职业选手里看来就是“鱼”，“鱼”付出的“教学费用”往往以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计算；第二种则是创业者为了获得融资（往往是天使阶段）会选择给投资人“上供”，德州扑克与传统的麻将、斗地主相比，显得高端和正规。

在这里，许朝军迅速找到了牟利之路。根据其公开资料显示，曾创立北京国际扑克学校创始人并担任校长，但据腾讯科技了解，该学校并没有实际运营场所，也没有开班授课，只有在许朝军个人组织的牌局上，才会获得许朝军的个人指点，这是上文所说的第一种陪打现象。而第二种陪打模式，许朝军更是如鱼得水，在互联网圈和德州扑克圈的声望让他可以做局抽水牟利。

目前根据流传出来的信息来看，许朝军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刑法》可能至少会判处3年以上有期徒刑。

许朝军曾说：“一个男人不成熟的标志在于他甘愿为某件事业悲壮地献身，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在于他甘愿为某件事业卑贱地活着。”很难分清，德州扑克对于许朝军来说，是“献身”还是“活着”。

中国德州的互联网烙印

德克萨斯扑克全称Texas Hold’em poker，中文将其简称为德扑，是一种玩家对玩家的公共牌类游戏，发源于美国。这项扑克运动，在美国的流行程度堪比中国麻将。每年WSOP主赛事无限注德州扑克在体育频道ESPN中的收视率，甚至超过NBA的收视率。

和大多数扑克游戏相似，德州扑克的规则极其简单，一个完全不会的新手只需5-10分钟就能完全明白规则，但要想深刻理解德州扑克却并不容易，其中包含的博弈、资金管理等诀窍成为德州扑克独特的魅力。投资大师彼得·林奇曾告诫华尔街的投资人及证券经纪，“德州扑克能教会你的东西比整条华尔街还多。”

德州扑克进入中国的时间和路径已经很难考证，但公认的渠道是海归留学生以及一些电影电视剧中的相关桥段。

2010年前后，中国德州扑克的主力玩家是投资和金融圈所谓的精英阶层。但随着互联网创业的兴起以及投资机构对互联网领域理解的加深，德州扑克开始更多扩散到互联网领域，一位业内人士还对腾讯科技表示，2011年、2012年期间，一些从美国回到中国创业的互联网人士的第一桶金甚至就来自于在美国参加德州扑克职业联赛时获得的奖金。

在中国互联网圈，德州扑克基本成为投资圈的标配，人人网前副总裁杜悦是首位拿下WSOP金手链的中国籍选手，饿了么CEO张旭豪据说常年用打德州来面试人，通过玩牌了解面试者的策略、思维、牌品，而张本人的牌风属于彪悍冒险型，不轻易弃牌，除此以外，柳传志、马云(微博)、陈一舟(微博)等大佬也都是德州扑克的忠实爱好者。有消息人士对腾讯科技表示，大众点评创始人张涛就酷爱德州扑克。

不过即便有这些显赫的背景加持，中国的德州扑克还是很快变成了赌博工具。消息显示，德州扑克第一次被官方认定与赌博有关是在2012年12月，中国扑克游戏锦标赛即将开赛，但官方称德州扑克是另一种形式的赌博活动。

彼时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副局长华敬锋公开表示：“国内兴起的‘德州扑克俱乐部’，通过组织比赛，让参与者缴纳高额报名费、参赛费进行比赛，赢取现金、有价证券或者其他财物，组织者、开设者从中抽头渔利。这种形式是一种赌博活动，对此，公安部已专门下发批复予以明确，公安机关也将依法予以严厉打击。”

洗白之路仍漫长

尽管有着诸多风险，但德州扑克还是在中国迅速普及，一个关于德州扑克的产业链也日益成形。有数据显示，在国内德州扑克玩家接近6000万人，而外表正规的德州扑克俱乐部数量就超过了500家。

一位德州扑克玩家对腾讯科技表示，目前国内的德州扑克俱乐部绝大多数无法通过正常运营比赛盈利，这是因为根据国内的相关法律法规，一款棋牌类游戏是否被定义为赌博，可以从三个因素判断：筹码可以反向兑换人民币；运营者固定比例抽水；下注总额和次数不封顶。而目前国内的德州扑克俱乐部大多数的收入都来自于比赛门票以及相关的餐饮酒水，但这部分的费用很难抵消房租成本以及人工成本。

据腾讯科技了解，目前俱乐部大多数采取两种盈利模式：第一种是私下开设高端局，场地往往为俱乐部的暗房，俱乐部采用抽水方式盈利，而用户则为俱乐部的一些会员玩家；第二种盈利模式则是为高端会员提供移动端的赌博手段，下注金额没有上限，每进行一场游戏，运营方会有固定抽水，俱乐部在中间扮演担保人的角色。

赌博App的开发者和传播者涉及刑法规定的组织赌博的罪名，组织者有开设赌场的性质，销售筹码则可能涉及组织赌博罪名，玩家涉及数额较大也涉嫌赌博罪。

而在俱乐部模式之外，一些看似并不违规的德州扑克比赛实际也实际游走在灰色地带。以自最终被叫停的2015年中国（江苏）德州扑克大赛为例，警方认定其涉赌的主要标准是可以同组无限次Rebuy，即可以无限次重新花3000元报名，购买筹码重新入局。

一位德州扑克业内人士对腾讯科技表示，北京、上海一些德州扑克俱乐部在开业之初曾选择了无限次Rebuy的方式，如北京黄金鱼德州扑克俱乐部，但这些俱乐部很快就被严厉打击，所以在运营的德州扑克俱乐部基本都选择了有限Rebuy的模式。

目前全球顶级德州扑克比赛的总奖金额度已经飙升至千万美元级别，在国外一些职业德州选手可以以此为生。而在中国，资本也对这个高关注度高现金流的模式日益重视，围绕德州扑克诞生了大量的创业公司和大量赛事。去年史玉柱(微博)和马云更是联手以44亿美元现金，购买了以色列棋牌游戏公司Playtika，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就是德州扑克。

但到目前为止，德州扑克在中国依然游走在灰色地带，政策监管上也没有明确规定。唯一准确的消息来自国家体育总局棋牌运动管理中心综合发展部主任郭玉军：“目前国家体育总局从来没有审批通过任何一场德州扑克的比赛，所有已经举办和正在举办的德州扑克比赛都未获得国家总局认可，德州扑克也不属于国家总局登记认可的竞技类棋牌运动。”